故事发生在土地革命时期湘鄂赣边界的一个夜晚。
那天,天色浓黑浓黑的,伸手不见五指。崇山峻岭间,暴雨如注,雷电交加。在闪电的强光下,隐隐约约看得见一幢低矮的茅草屋。
“砰、砰、砰……”突然,远处传来几声枪响,狗也随着叫了起来。
漆黑的房子内,松大伯惊醒了,推了推睡在身边的老伴松大妈,说:“老婆子,大概是白狗子又来抓人啦!”
话音刚落,屋外响起敲门声。松大伯一骨碌翻身下床,披上破夹袄,贴着门问道:“哪个?”外面回答:“我,李铁红,一个打猎的,遇到了一群狼。”
对过暗号,松大伯打开门,借着闪电看清了李铁红的脸。
正说着话,门外村野的狗叫得分外凶,隐约还能听见嘈杂的脚步声。松大伯知道,敌人追来了。李铁红忙问:“大伯,我是交通员,有情报要送。时间很紧,我不能多留。请问去桃树坳该走哪条路?”
“门前小路沿港上。天黑地暗路不熟,我看先避开这群恶狼。”松大伯领着李铁红来到内屋暗角处,迅速挪开水缸,打开带着土层的木板盖,说:“这是薯窖,还有个出口在山脚下,你先在这里躲一会,不管上面发生什么事,你要冷静些。” 李铁红应了声“好”,便下去了。
“快开门!他妈的,快开门!” 屋外响起了骂声、踢门声。
松大伯点亮了小油灯,干咳了一阵,趁机把插在窗边那地下交通站的信号——艾叶收起来,才将门打开。
头一个冲进来的白狗子是个大麻子,他恶狠狠地骂道:“老骨头,动作怎么这样慢?!” 又抓着松大伯的衣领嚎叫着:“你要是窝藏了共军不报,被我们查到了,把你熬出油来!不过,如果你知道,现在说出来,还不晚,我讲话一向算数,奖你光洋五十块。”大麻子转身对背后的几个匪兵喝道:“给我仔细搜。”
白狗子们一窝蜂似地进了屋,翻箱的翻箱,倒柜的倒柜,搞得屋里乱七八糟。其中,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匪兵,端着小油灯,走到水缸边,这里照照,那里瞧瞧。然后,把灯递给松大妈端着,他准备移动一下水缸看看。
见此,松大伯心里紧张得“怦怦”直跳,但脸上却和平常一样镇静。他趁大麻子不备,向松大妈使了一个眼色。松大妈急中生智,“哎呀”一声,小油灯便从手中落了下来。灯盏落地,油泼灯熄,屋内漆黑。白狗子们乱成一团。松大伯装着斥责松大妈:“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,一只老鼠从脚上跑过也大惊小怪。”松大妈喃喃地应道:“是、是、是一只老鼠。”
不一会,一个匪兵举着火把进了屋。大麻子对着几个匪兵高声训话:“继续搜查。谁放走了‘共匪’,我就要谁的脑袋。”
又过了一会,一个瘦猴般的匪兵跑进来,结结巴巴地说:“报告王……王排长,‘共军’,抓……抓到了。”大麻子一听,高兴得合不拢嘴,露出两颗又黄又黑的大门牙。
松大伯和松大妈心里疑惑地互相望了一眼。
片刻,从屋外押进一个人。大麻子从一个匪兵手里接过松树明子,在那个人脸上照了照,洋洋得意地说:“嘿嘿!知道吗?你就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,也逃不出我如来佛的巴掌心。”借着松树明子的火光,松大伯和松大妈一看,大吃一惊。眼前被绑住的不正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搭救的李铁红吗?他藏在自己的薯窖里,怎么又会落到敌人的虎口里呢?
原来,李铁红虽然藏在松大伯的薯窖里,但对地面屋内敌人的搜查活动,都听得一清二楚。当大麻子向匪兵们布置任务“夜晚搜查不着,白天继续干”时,他心里暗暗着急起来。党组织要他在天没亮的五点钟以前,把情报送到桃树坳的赤卫队。想利用敌人都在屋内搜查的机会,试试能否冲出去。没想到他刚出洞口,被敌人事先安插在路边的两个暗哨发现了。
松大伯见李铁红被押进来,急中生智,冲上前去,对着李铁红喊道:“志祥呀,你可回来了。”松大妈听松大伯这样一喊,也得到启发,上前拉着李铁红又哭又喊。李铁红看到这情景,知道是松大伯和松大妈设计救他,便关心地说:“爹!妈!这几天,你们在家一定很着急了吧?”松大妈含着眼泪说:“我们老俩口,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,哪有不想念的!”大麻子和几个匪兵见此情景,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。大麻子围着松大伯三人转着,说:“告诉你们,明天一早,我叫保长来认人。如果他不是你儿子,我要把你们都绑在树上活活烧死!” 说完领着匪兵出了门。
大麻子真的走了?不是。在偏僻处,他悄悄对一个塌鼻子的匪兵班长做了一番布置。
白狗子们一离开松大伯家,李铁红观察了大半天后,告诉松大伯送情报要紧,需要马上上路。
松大伯刚把房门打开,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。他先愣了一下,那人叫了声“爹。”他再仔细一看,是自己的儿子志祥回来了,顿时热泪夺眶而出,不知说什么好。
不一会,屋外传来跑步声,接着一声狂叫:“抓住他,别让他跑啦!”此刻,松大伯仿佛望见桃树坳赤卫队正焦急地等着情报。他灵机一动,计上心来,立刻对志祥指了指屋内,又低声说:“你快跑,把来的这群狼引走!”
志祥前脚刚走,塌鼻子班长等人后脚就到。塌鼻子用手枪对准松大伯:“快说,不说老子毙了你!刚才一个人影在你屋前停留,是谁?”松大伯机智果断地回答:“是共产党的交通员,他想在我这里歇脚。我没答应!他跑啦。”塌鼻子举起手枪,向夜空“砰!砰!砰!”连发三枪之后,狂吠一声:“快!”带着两个匪兵追下去了。敌人刚走,李铁红紧紧握别松大伯、松大妈,消失在夜色中。
再说大麻子在路上走着,忽然听到背后三声枪响,知道有了新情况,忙带着匪兵们沿着回头路,跑步向前。没走多远,就望见一个人影往树林里钻。而人影后面不时响起枪声。大麻子立刻布置匪兵们散开,拦住那人影的去路。就这样,那人由于寡不敌众,被匪兵们用绳索绑住了两只胳膊。
那人就是舍身引狼的志祥。
大麻子用枪口对着他的太阳穴,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志祥挺起胸膛,故意拖延时间,半天才回答道:“要知道我的姓名,你去问保长!”
天渐渐亮了,泥泞的山路上,匪兵们押着志祥在走。前头,有一个人像条黑狗,连滚带爬地迎面而来。走近一看,是保长。
保长一见大麻子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王……王排长,不好了,红军和穷鬼们,一早把我们的乡公所占领了。刁连长被打死,你爹被捉走,仓库的粮食他们正在分……”
大麻子一听,急得跺脚,骂道:“唉!我们上当了!”……
(根据《幕阜风雷》陈运和作品改编)